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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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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1)

皇上冷哼一聲,袖子一甩便在臨窗的椅上坐定,慕容璧沈聲道:“安權,皇上在此,你有什麽只管說與皇上,皇上自會與你做主。”說完,慕容璧便轉身走了出去。

李忠也要跟著出門,皇上卻道:“不用回避,都留下來。”

李忠停住腳步,慕容璧卻徑直走了出去。

皇上眉頭擰起很不高興,卻也沒發作出來,只命李忠去審躺在床上的小太監。

慕容璧孤身一人站在院子裏,颯颯西風吹過,吹動慕容璧的衣襟,擡頭看著院子上空的一片青天,慕容璧心中倦意頓生,他暗暗做了決定,這是最後一次了,只待此事了結,他便永遠離開京城再不回來。

隨著“吱吖……”一聲,東廂房門開了,一個臉上蒙著銀色面具,腿腳不便的男子拄著拐杖費力的挪了出來。

“少幫主,皇上來麽了?”一句極不嘶啞難聽聲音在院中響起,慕容璧轉過身,看向這個殘廢之人的眼神裏透著一絲憐憫,緩緩點了點頭。

那面具人眼中閃過混和著驚喜與痛恨交纏的眼神,幹澀的問道:“在哪裏,他……不見我?”

慕容璧看向西廂房簡單的說道:“審安權。”

面具人緩緩的點了點頭,扶著廊下的柱子極緩慢的坐在臺階上,現在的他不能久站,站的時間略長些渾身的骨頭就痛的受不住。

慕容璧也不管他,只走到院中大槐樹下的石凳前坐下,從懷中拿出一個湖藍色繡展翅雄鷹的荷包,專註的看了起來。

坐在臺階上的面具人雙眼死死盯著西廂房的房門,仿佛想透過房門看到裏頭的情形一般。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西廂房門打開了,那面具人立時激動起來,他死死抓著身邊的柱子,用盡力氣站了起來。

皇上一出西廂房門便看到這個臉上戴著銀色面具,只露一雙眼睛之人。他瞳孔一縮眉間一緊,停下腳步直直的看著,一句話也不說。

坐在大槐樹下的慕容璧仿佛沒聽到動靜一般,仍只專註的看自己手中的荷包。

“父皇……您老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蒙著面具之人艱難的說出這樣一句話,成功的讓皇上眼中閃過一抹愧疚之色。

“玨兒?你……是玨兒?”皇上往前走了幾步,抓住那面具男子伸出手,顫聲問了一句。

“父皇,兒臣是玨兒……兒臣終於……終於再見到您了……”一語未盡,面具男子便嗚嗚的哭了起來。他的身體承受不住這樣的刺激,軟軟倒了下去。

“李忠,快扶起玨兒!”皇上急忙叫了起來。

李忠忙上前抱起慕容玨,正看著要將他送到哪裏放下之時,便聽慕容璧說了一句:“他一直住在東廂。”

李忠忙將慕容玨送到東廂房,皇上卻幾步沖到慕容璧的面前叫道:“阿璧,他到底是你的親弟弟,你怎能如此漠不關心?”

慕容璧這會兒心情正不好,自然沒有好聲氣給皇上,他只挑眉道:“皇上待要草民如何,看來草民救人也救錯了。早知道就他橫死街頭,也免得今日我被人無端指責。”

皇上一滯,氣的蠟黃的臉漲的通紅,卻因無言以對只得一甩袖子怒氣沖沖的走進東廂房。

慕容璧有些嫌惡的看著皇上的背影,心裏越發煩了。

“父皇,兒子想不到還能活著見到您啊……”慕容玨一行哭一行說,看著好不淒慘。

皇上見兒子慘成這樣,心裏很不是個滋味,只拍著慕容玨的手道:“玨兒,當日是父皇太不理智,讓你受苦了。”

慕容玨搖頭道:“不,不怨父皇,怪只怪兒子是太子,礙了人的眼,兒子又不是個會謀算的,這才中了暗算……”

皇上長嘆一聲道:“玨兒,朕都知道了。”又道:“李忠,你速去將安權所藏的物證起出來。”

李忠躬身稱是,飛快的走出屋子,小心的將門關好,他知道這對父子必有私密的話要說,那些事情他知道的越少便越安全。

走到慕容璧身邊,李忠想勸幾句,張了張口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倒是慕容璧揚了揚手道:“我沒事,你忙去吧。”

李忠躬身退下去取安權所藏的物證,慕容璧擡眼看看這所宅院,心中暗暗說道:“從此再不來了。”

東廂房內,皇上扶慕容玨躺到床上,有些內疚的說道:“玨兒,朕對不起你,回頭就接你回宮。”

慕容玨搖搖頭道:“多謝父皇,兒子再不想回去,在宮外兒子還有條生路,進了宮,這命便不是兒子自己的。兒子時劫後餘生之人,什麽都看開了。與其進宮被人算計,還不如隱於民間做個尋常百姓。兒子已經是廢人,父皇就不要在兒子身浪費心力罷。”

慕容玨越這麽說,皇上越覺得自己對不起他,當下立刻說道:“玨兒,你是朕的骨血,朕豈能不看顧你。跟朕回去,朕封你為親王,世襲罔替。”

以慕容玨的情形,繼續做太子是不可能的,皇上只能封他為親王來安撫補償於他。

慕容玨還是搖頭,只澀聲說道:“兒子是廢人,還做什麽親王呢,兒子想與父皇見上一面,只是不想讓父皇被奸邪之徒蒙蔽聖聽,將當年之事的真相告訴父皇,兒子便了了心願,兒子不能孝順父皇,唯願父皇福壽康寧,萬壽無極。”說著,慕容玨的眼中流出淚水,看的皇上心裏一陣陣酸澀,難受的不得了。

“玨兒,你放心,父皇接你回宮,安排你住進養性齋,父皇絕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皇上略一思考便說出了這樣的話,讓慕容玨真不知道自己心裏是個什麽滋味。從前他想打探養性齋裏的一切,卻從來都沒有得手,如今他想丟開手,皇上卻要親自接他進養性齋,他只能嘆一句造化弄人。

父子兩人說了一陣子話,李忠便起了物證回來覆命,看到那紙發黃的地契和寸許高的黑瓷小瓶,皇上沈默了。

慕容璧每年都會在暗中調查皇子們的財產狀況,皇上知道這張地契屬四皇子慕容瑯所有,那黑瓷小瓶瓶底有內府的標記,只要一查內府記檔便能查出這個小瓶子的持有人。

李忠是辦事辦老了的,他不獨將這些東西取來,同時還將內府檔案一並找出拿了過來。

兩下裏一對,再加上慕容璧先前已經給出的物證,皇上心中最後一絲僥幸被打消了。他臉色鐵青,氣的手直顫,好半晌才穩了下來,壓低聲音怒道:“回宮,李宮,將那逆子秘密鎖拿押入宮中。”

李忠有些為難,慕容瑯到底是王爺,又是唯一一個成年皇子,在太子失蹤之後,他已經成了朝中的隱形太子,想將他秘密擒下絕非易事。若一個不慎走露風聲,必然掀起滔天巨浪。

再者說這事到底涉及皇家陰私,再怎麽不好,人家是親父子,他再忠心也不過是個外人,又是奴才,這事他委實難辦。

皇上見李忠不動,踢了他一腳喝道:“還不快去。”

李忠忙跪下道:“皇上,老奴恐擒不住齊王反而洩了機密,不如您先回宮,然後下旨召見齊王?”

皇上怒容滿面,到底還是點了點頭,又說道:“李忠,你護著玨兒從秘道進宮,將他安置在養性齋。”

李忠心中咯噔一聲,面上卻不顯,只低頭稱是。上前幫皇上苦勸不肯進宮的慕容玨。好說歹說了半天,慕容玨才被李忠說動,答應跟他們一起進宮。

等皇上李忠慕容玨出了東廂,卻見院子裏空無一人,李忠納悶道:“剛才大公子還在院子裏,怎麽一錯眼就不見了?”

皇上道:“去裏面找找。”

李忠先扶慕容玨坐下,然後跑進屋子找人,經過院中石桌之時帶起一陣風,將桌上的信吹起飄落到地上。李忠回身撿起信一看,忙捧到皇上面前低聲道:“大公子給您的信。”

皇上折開信封一看,頓時變了臉色,頓足道:“這孩子怎麽能這樣,他……竟舍下我走了……”

慕容玨一聽這話意思不對,心裏驀的一沈,好似明白了什麽。他就覺得那位少幫主很是面善,讓他一見便有種很親近的感覺,雖然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將那些事透露出來,其間也有慕容玨的直覺讓他相信慕容璧的原因。

“父皇,少幫主走了?”慕容玨問了一句。

皇上回頭道:“你不知道他是誰?”他原以為慕容璧已經將身份告訴慕容玨了。現在看來並沒有。

慕容玨搖搖頭道:“沒有,兒子只聽他身邊的小廝叫他少幫主。後來兒子無意見在他身上見到父皇的一塊玉佩,這才猜測他與父皇有關系,故而托他給父皇傳遞消息。從始至終他都不曾告訴兒子他的姓名。”

皇上喟然長嘆道:“他叫慕容璧,是你的大哥,朕的長子。”

“大哥?”慕容玨吃驚不小,他見慕容璧看上去不過二十歲的光景,怎麽也想不到他比自己大,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

皇上點了點頭道:“阿璧身世曲折,這一世他終是見不得光,朕愧欠他們母子太多太多。朕也對不起你,朕這一生欠了太多的兒女債啊!”

“父皇,那……快派人把大哥找回來啊,大哥是皇家子孫,怎麽能流落在外,想來大哥走不遠,父皇快派人啊!”慕容玨倒著急的催了起來。

皇上搖搖頭嘆道:“追不回來了,朕早就知道阿璧有遠走高飛之心,原以為他和朕一樣,嘴上不說心裏到底是舍不得的,想不到……唉,阿璧個是倔性子,他說既要走,便找不回來的。罷了……李忠,扶上玨兒回宮。”

回到養性齋,命上命李忠親自去太醫院秘宣禦醫進宮診脈。

雖說是秘宣,可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太醫院又是齊王慕容瑯最關註的地方之一,是以院正張禦醫剛進養性齋,慕容瑯便得了消息。

“難道父皇病了?病的還不輕?”慕容瑯怎麽想也想不到雨石軒那場大火並沒有將他的親哥哥燒成灰燼,竟讓他死裏逃生活了下來,此時皇上宣禦醫,就是給他的哥哥,那個他以為已經做鬼之人治病的。

養性齋中,張禦醫見李忠將自己帶到內室讓隔著帳幔診脈,他還以為皇上金屋藏嬌,並沒有往別處想。可一診脈張禦醫卻是驚的不輕,從脈相上看,這分明是個男子,而且此人氣機不通血脈不暢,倒象個久病的殘疾之人。

張禦醫也不敢問,只低頭用心診脈,兩只手都聽過後張禦醫方才撤了醫枕,與李忠一起出了屋子。

“張卿,脈象如何?”皇上沈沈的問,張禦醫不能從皇上的聲音中聽出一抹關切。

“回皇上,單從脈象上看,此人身子受了大損傷,恐有傷壽元。”張禦醫在心裏斟酌再三才小心翼翼的回稟。

皇上點了點頭,微微嘆了口氣,他也想到慕容玨的身子毀了,只是不甘心,總盼著還有些希望。

“可有法子調理?”皇上問道。

張禦醫忙道:“若病人清心寡欲萬事隨心,再輔以上好藥材補養,或可多延續幾年。”

皇上點點頭,沈吟片刻後吩咐道:“日後你每日前來診脈,將所需藥材帶到養性齋,你親眼看著煎藥,若能……朕自不負你。”張禦醫忙跪下稱是謝恩,皇上便讓李忠送他出去了。

“張大人,您是皇上信任的人,咱家白囑咐您一句,養性齋裏的一切都不可告訴任何人。您可記牢了。”李忠小聲的告訴張禦醫。

張禦醫拱手稱謝道:“謝李公公提醒,下官省得。”

李忠點點頭,看著張禦醫走遠後方才轉身回去。他才剛走幾步,便聽到有人高聲喊叫:“李公公,李公公……”

這聲音聽上很是清脆,李忠忙轉過身子笑著說道:“哎喲我的王爺餵,您倒是慢些,仔細別磕著,老奴跑不了。”

向李公公跑來的是個六七歲的孩子,只見他頭戴紫金鑲珠束發金冠,身上穿著紫蟒繡金圓領箭袖,襯的一張粉嫩小臉兒越發精致明快。跟在這孩子身後的是一串宮女嬤嬤太監,足的幾十個人。

“李公公,父皇呢,他今兒下朝都沒來瞧我,我想父皇了。”這孩子撲到李忠懷中,扯著他的袖子嬌聲問了起來。

李公笑的見眉不見眼,扶著孩子站好笑道:“皇上今兒特別忙,說回頭就去瞧您的。”

這孩子不是別人,正是皇上和許貴妃的兒子慕容璽,他自小便極得皇上的喜愛,後來許貴妃出事,皇上並沒有牽怒於才剛剛會走路的慕容璽,反而將他帶在身邊親自教養,以是這孩子同皇上極為親近,如今他還不滿七歲,每日除了上書房讀書之外就是跟在皇上身邊,皇上到養性齋也盡量撿在慕容璽睡覺的時候,今日他在養性齋的時候長了些,慕容璽見不到最親近的父皇,自然尋了過來。

“李公公,父皇真說一回就來瞧我?”慕容璽睜大眼睛求證,看的李忠心裏一陣柔軟,忙用力點頭道:“真的,李公公幾時騙過小王爺?”

慕容璽開心的笑了起來,規矩的後退一步道:“嗯,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宮等父皇。李公公,你要提醒父皇要他快些過來哦。”

李忠再三保證,慕容璽方才滿意的走了。看著這個孩子的背影,李忠傷感的搖了搖頭。

“啟稟皇上,熙王爺沒等到您剛才找過來了,老奴告訴王爺您過會兒就去,王爺先回宮了。”李忠見皇上看著慕容玨的脈案發呆,忙上前提醒。

想到慕容璽這個可愛可憐的孩子,皇上的臉上些微露出一絲暖意,“朕知道了,將午膳擺到璽兒宮中。”

李忠忙又出去安排,茲一進養性齋,李忠便會比平時忙碌許多,憑什麽事情都不能經他人之手,只能由他一力完成。

李忠才安排妥皇上的午膳,便又接到宮門口衛士的稟報,說是錦城公主在宮外求見。

李忠忍不住長長嘆了口氣,怎麽什麽事情都擠到今天來了,皇上便有三頭六臂也顧不過來,人人都說做皇帝看,在他看來做皇上卻是世上最累最不自在的一份差事。整日裏有無數條線牽著皇上,皇上竟成了這世上最大的提線人偶。

腹誹歸腹誹,李忠還得去替錦城公主回話。

皇上一聽說錦城公主求見,臉色便沈了下來,錦城公主無喻私自返京,這讓皇上很生氣。皇上本想晾一晾這個總是讓他頭疼,嫁了人也不消停的女兒,可轉念一想這個女兒也不容易,遠嫁到黑苗那種蠻荒之地,想來這兩年也吃了不少的苦,如今回了娘家,也不好太不給她做臉面。

“讓錦城到景福宮見駕。”皇上吩咐了一句,李忠忙出去傳話,然後陪著皇上前往慕容璽的景福宮。

皇上一入景福宮,慕容璽便撲了上來,皇上接住兒子的身子,呵呵笑道:“璽兒,想父皇了?”

慕容璽大力點頭道:“兒臣想父皇,沒有父皇在身邊,兒臣都不想吃好東西了。”

皇上哈哈一笑,將兒子抱起來帶他往正殿走,剛走了幾步便聽到身後傳來一聲:“父皇……”

皇上聞言轉過身子,看著前面不遠處站著的那個女子,竟然有種陌生之感,他微微皺眉,喚了一聲:“錦城?”

“父皇……”錦城公主慕容繡玉飛奔過來,在皇上腳邊跪下,又哭又笑的叫道:“父皇,兒臣終於見到您了,兒臣想您啊……”

皇上也有些動容,將慕容璽放下來,伸手拉起女兒道:“起來吧,朕也念著你。”

慕容璽眨巴著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拽著皇上的袍子角好奇的問道:“父皇,她也叫您父皇,是璽兒的姐姐麽,璽兒怎麽從來都沒見過她?”

皇上一聽這話呵呵笑了起來,“璽兒,她是你九姐姐,出閣的時候你還不記事兒,自然不認得她。”

慕容繡玉一聽“璽兒”二字便知道這個瞧上去挺伶俐的小男孩兒是誰,她低下頭飛快掩去眼中的厭惡之意,擡起頭後又是滿臉的笑容,“原來是十二皇弟啊,幾年不見竟長的這麽高了,想當年我出宮之時,他還是個奶娃娃呢。”

慕容繡玉掩飾的雖好,卻忘記了一點,慕容璽個子小,她這一低頭避過皇上,不想卻讓慕容璽將自己臉上那抹厭惡看了個清清楚楚。看到這個姐姐如此,慕容璽小臉上的笑容越發明快了。

皇上微微嘆道:“是啊,你們都長大了,父皇也老了。”

慕容繡玉剛要開口,便聽慕容璽搶先叫了起來:“父皇才不老,父皇永遠不會老的!”

皇上哈哈笑了起來,俯身抱起慕容璽道:“好好,父皇不老。錦城啊,進來說話吧。”慕容繡玉見自己被個小鬼搶了先,心中自然憋屈,不過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驕橫跋扈任性使氣的皇家公主,自然不會讓自己的心思流露出來,只跟著皇上進了景福宮的正殿。

已是午膳時候,尚膳監將禦膳流水一般的呈上,皇上坐了正位,命宮人給慕容繡玉另設一席,慕容璽仍和平時一樣,不單獨設座,只在皇上旁邊擺了張椅子,陪皇上一起用膳。

慕容繡玉見慕容璽如此被皇上看重,心裏酸澀氣苦,再怎麽盡力掩飾也不能全都掩住,多少流露出一些痕跡。這些痕跡看在皇上眼中,心中越發不快。

用罷午膳,皇上拍拍慕容璽的小屁股笑道:“璽兒,跟嬤嬤出去消消食再回來睡午覺。”

慕容璽乖巧的應了,給皇上行了禮,又向慕容繡玉行禮道:“九姐姐寬坐,璽兒告退。”

慕容繡玉少不得打疊笑臉說了幾句場面話,慕容璽這才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十二弟的性子倒是跳脫,難怪父皇如此恩寵於他。”慕容繡玉忍不住酸溜溜的說了一句。

皇上看了慕容繡玉一眼,端起茶淺酌一口,方才話有所指的說道:“璽兒天性純真善良,又是朕的老來子,朕自是要多多疼愛庇護於他的。”

慕容繡玉聽了這話心裏真不是個滋味,她忽然用帕子捂著臉低聲啜泣起來。

皇上不悅的皺起眉頭問道:“錦城,莫不是你在黑苗受了委屈?”

慕容繡玉起來跪在皇上面前哭道:“兒臣在黑苗尚且能過日子,只是遠離父皇母後,兒臣每思盡孝卻是不能,兒臣心裏苦啊……”

皇上雙眉皺的更緊,“尚且能過日子”,這叫什麽話,堂堂皇家公主難道還要連日子都過不下去麽?皇上沈沈的看著慕容繡玉,竟是不接著問,慕容繡玉心裏一沈,怎麽事情沒有往她想的方向發展,父皇聽了自己這充滿委屈的話,如何不接著往下問呢?

一時之間殿內有些冷場,這父女二人似百是在比賽定力一般,竟都不說話了。

到底慕容繡玉定力差,她忍不住委屈的說道:“父皇,那黑苗窮山惡水民風兇悍,兒臣……兒臣竟是煎熬著過日子啊,求父皇看在兒臣也曾承歡膝下的份上,讓兒臣回京居住吧。”

皇上垂眸掃了這個他曾經喜愛過的女兒,不無失望的說道:“錦城,你太讓朕失望了。”

慕容繡玉一楞,擡頭愕然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原那原本寵愛自己的父皇如今看上去好生陌生。

“你是朕的女兒,朕豈會不關心你的情況,可你自己說說看,自你到黑苗之後都做了些什麽?你不敬翁姑不事夫婿,至今膝下無子,只知道拿朕來壓人。你的規矩都學到哪裏去了?如今還偷偷回京,只憑你的作為,黑苗王就能送來一紙休書休了你,你身為皇家公主,就應該負起公主的責任,豈可如此任性妄為!”

皇上越說越氣,看向慕容繡玉的眼光如刀子一般,慕容繡玉被說的伏於地上痛哭起來。她心裏好恨!恨黑苗王父子陰險,恨自己的父皇冷血無情,更加恨斷送她一切夢想的陸書皓和沈倩如還有武威侯府。若沒有他們,想好慕容繡玉堂堂皇室公主,又豈會落到現在這般田地。

看到女兒痛哭流涕,皇上心中暗暗嘆息,緩聲說道:“既然已經回來了,便多住些日子,黑苗王那裏朕自會打招呼,過些日子讓責塔來接你,你不許使性子,要乖乖跟他回去。”

慕容繡玉滿心不答應卻不敢說出來,只得伏在地上一一應了,皇上臉色才緩和了些,命人進來服侍慕容繡玉梳洗。

慕容繡玉梳洗過了再來拜見,提著小心的輕聲問道:“父皇,兒臣想去給母後請安,您看……”

皇上皺眉道:“你母後病著,你不必過去,免得過了病氣。”

慕容繡玉心裏發沈,忙跪下來道:“父皇,母後病了兒臣正該侍疾,父皇素以孝治國,兒臣豈能做不孝之人,求父皇成全兒臣的一片孝心,也不叫母後白白養育兒臣一場。”

皇上沈默不語,直到慕容繡玉跪著身子打顫,他才沈聲說道:“李忠,陪錦城去翊坤宮給皇後磕頭。”

慕容繡玉大喜,連忙給皇上磕了好幾個響頭,看到女兒如此,皇上心裏很不好過,只揮揮手命李忠引慕容繡玉走了。

獨坐正殿之中,皇上沒由來的打了個寒顫,一種深入骨髓的孤寂恍如附骨之蛆揮之不去,頭一次,皇上覺得自己雖然坐擁天下,卻連個安放自己心靈的地方都找不到。

翊坤宮的大門終於在三年之後重新打開了,慕容繡玉站在這熟悉的門口,卻看不到一個熟悉的,在院子裏來回走動的人全都是她不認識的,這些人個個死氣沈沈,整個翊坤宮竟如絕地一般,明明有人走動,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機。

見慕容繡玉走入翊坤宮,李忠便命侍衛重新鎖上大門,然後陪著慕容繡玉往裏走。這宮裏的人仿佛行屍走肉一般,見有人來了也不知道往裏頭回稟,還是慕容繡玉抓住一個路過的宮女大聲喝問,才被宮女用刻板的聲音告知皇後娘娘在寢殿。

慕容繡玉覺得自己仿佛被一塊巨石壓著似的透不過氣來,只想做些什麽去宣洩心中的壓抑,她忽然撥足狂奔,如瘋了一般往寢殿跑去。一邊路一邊大叫:“母後……母後……”

寢殿之中,原本如活死人一般的皇上聽到女兒的聲音,猛的掀開被子赤著腳跳下床,急切的大叫道:“玉兒,本宮的玉兒回來了……”

劉嬤嬤年紀大耳朵背,沒有聽到慕容繡玉的喊叫,還以為皇後又想公主了,不夠抹著眼淚哭勸道:“娘娘,公主在黑苗呢……”

“不,不!嬤嬤你聽,是玉兒在叫本宮……”皇後扯著劉嬤嬤的手將她拉到寢殿門口,果然看到了正撥足狂奔而來的慕容繡玉。

“玉兒……”皇後尖叫一聲沖出寢殿,卻因太過興奮和太久沒有曬太陽而暈倒在地。

慕容繡玉此時已經奔到近前,她一把抱住皇後,驚恐的放聲大叫:“母後,母後……玉兒回來了,你醒一醒啊……”

劉嬤嬤用手死命的揉了揉眼睛,才認定這不是幻像,便也撲上來哭道:“公主,您可算是回來了……”

李忠緊跟著追過來,慕容繡玉一看到他便抓著他的袖子叫道:“李公公,快宣禦醫!”

李忠點點頭,慕容繡玉方才松開手。只見李忠叫過一個面無表情的小宮女,命她去傳被圈在翊坤宮中的太醫。少時果然有個太醫自己背著個藥箱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慕容繡玉一見這位太醫面生的緊,看服色只是個六品,心中的怒意就怎麽都壓不住了。

正要發作之時,慕容繡玉卻聽李忠說道:“寇太醫,來看看皇後娘娘。”

慕容繡玉楞住了,她緊緊攥著藏在袖中的拳頭,一句話都沒有多說。

那寇太醫診了診脈,便開了藥箱拿出銀針在皇後身上刺了幾下,待皇後醒來便收拾了藥箱自顧自的走了。從頭到尾,他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也沒有開任何藥方。

“玉兒,真是你麽,真是玉兒回來了?”皇後一睜開眼睛就伸手去抓慕容繡玉,慕容繡玉忍了許久的眼淚全都湧了出來,她與皇後抱到一處,母子二人放聲痛哭。

劉嬤嬤也陪著哭,她邊哭邊留意李忠的神色,見李忠並有沒不耐煩,便沖著李忠跪下磕頭道:“李公公,可憐娘娘與公主多年不見,求您開恩讓娘娘和公主說說私房話吧。娘娘和公主苦啊!”

聽了劉嬤嬤的話,皇後和慕容繡玉哭的更兇了。

李忠皺了皺眉,見眼前三個女人哭的淒慘,便轉身走到門口面朝外站著,卻沒有說什麽話。

劉嬤嬤忙扶皇後起來,與慕容繡玉一起將她扶到貴妃榻上躺著,皇後一把抓住慕容繡玉,壓低的聲音問道:“玉兒,你怎麽回來了?外頭情形如何,見過你兩個哥哥沒有?”

慕容繡玉壓低聲音道:“母後,我自己跑回來的,今天剛到京城,才見過父皇,父皇現在極寵重華宮那個賤種,我只與四哥見過一面,並沒見到太子哥哥,聽四哥說太子哥哥已經失蹤三年了。”

“什麽?玉兒你說太子失蹤了?這怎麽可能……”皇後聽到這個消息如被雷劈一般,當時眼睛就直了,嚇的慕容繡玉死死抓著劉嬤嬤的胳膊,一個勁兒叫道:“怎麽辦怎麽辦!”

劉嬤嬤忙給皇後揉胸口,好半晌皇後才緩過勁兒,她一把攥住慕容繡玉壓低聲音問道:“玉兒,你太子哥哥真的失蹤了?現在誰是太子,是你四哥麽?”

慕容繡玉搖搖頭道:“不是,父皇沒有立太子。”

皇後眼中迸出駭人的光,她咬牙切齒的恨聲道:“我就不信他還能顧念著那個小賤人!讓那小賤人的賤種繼承大統。”

站在門外看似閉目養神實則用心探聽殿內動靜的李忠心頭一跳,怎麽聽皇後這話的意思象是知道許貴妃之事,難道……想到那種可能,李忠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就算此時艷陽高照也無法驅那股令人窒息的寒意。

慕容繡玉也是一怔,反手握住皇後的手道:“母後,你在說什麽,是不是還有別的事,為當年那件事,父皇也不至於罰您罰到現在啊,堂堂翊坤宮竟如冷宮一般,母後,您受苦了!”

皇後突然格格笑了起來,她拉著慕容繡玉的手壓低聲音說道:“玉兒,母後說話算數,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宮裏的賤人母後已經除了,宮外那個,母後也絕不會放過。你只管放心好了,你回來了,母後現在就把那個小賤人除掉,把那個小賤種送給你做奴才。”

皇後一口一個小賤人小賤種,倒讓門外的李忠有些糊塗,這到底說的是誰啊?宮裏那個十有八九是許貴妃,宮外那個又是指誰呢。時間淹沒了許多事情,如今已經沒有多少人記得慕容繡玉一心要嫁陸書皓之事了。

“母後,您別說了,您是堂堂一國之母,怎麽能被圈禁起來,您告訴女兒到底發生了什麽,女兒也好想法子求父皇開恩哪。”慕容繡玉見皇後竟有些癡狂瘋魔之兆,急忙搖著皇後的身子低低叫了起來。

皇後眼神定了定,搖搖頭道:“沒用的,玉兒,你什麽都不用做,也不要為母後求情,你只要幫著四哥得到皇位,母後這裏自然就沒事了,只要你父皇在一日,母後就一天見不到天日,憑誰去求都沒有用的。”

皇後的話裏充滿森森的恨意,全不似從前她提到皇上時那般溫婉柔順,慕容繡玉真的驚呆了。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竟能讓她的父母反目成仇。看向劉嬤嬤,慕容繡玉的眼中充滿了疑問。

“母後,您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麽?你要女兒幫四哥,那太子哥哥怎麽辦?”慕容繡玉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還是那個一心疼愛她們兄妹的母後麽。怎麽一聽說太子哥哥失蹤,母後就立刻要自己幫四哥呢,難道就不管太子哥哥了麽?

皇後咬牙壓低聲音道:“你太子哥哥失蹤必是你父皇的首尾,現在不知他身在何處,叫母後還怎麽指望他?只有助你四哥上位,母後才能脫困,玉兒,你連這個都想不明白麽?”

慕容繡玉不知道該說什麽,她心裏有些茫然,看著皇後那憔悴的樣子,止不住的掉眼淚。皇後抓著她的手要她做出承諾,劉嬤嬤也在一旁一個勁兒的求道:“公主您就聽娘娘的吧!”

慕容繡玉還想再說什麽,李忠卻在門外沈聲說道:“公主,時候不早了。”

慕容繡玉剛想開口說要多留一會兒,卻被皇後死死抓住,偷偷將一個東西塞到了她的手中。慕容繡玉心中一凜,忙將那東西塞進腰封之中藏好,皇後滿意的點了點頭,用極低的聲音說道:“給你四哥。”見慕容繡玉點了點頭,她才又高聲說道:“玉兒,你走吧,好好過日子,不用記掛本宮。”

慕容繡玉跪下告辭,皇後卻閉上眼睛不看也不說話了。劉嬤嬤眼巴巴的看著慕容繡玉走遠了,方才哭道:“娘娘,您好苦啊!”

皇後搖搖頭,定定的看著慕容繡玉離開的方向,咬牙道:“本宮不苦,只要本宮的兒子坐上那個位子,本宮就是贏家。”

劉嬤嬤低低道:“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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